酷寒卻溫暖的 Mon Pays

國家,是教條堆成的,是槍砲排抗成的,抑或是殷殷人情堆砌成的?在悠然的旋律中,那首歌悄悄的問著。

有點矛盾的是,Mon Pays(我的國家)出自魁北克民族主義詩人吉爾.維諾 (Gilles Vigneault) 之手。法語系的魁北克三面被英語區包夾,文化嘗久遭排擠、打壓,許多魁北克人為追求自主權奔走,甚至希望建國。又作者寫了魁北克的非正式國歌 Gens du Pays(國家的人民),我因此也曾誤認 Mon Pays 反映出獨立自主、抵抗外侮的剛烈精神。但這歌其實懷著廣納來客的胸襟,不論客從何處。

「我的國不是國,是冬天
我的園不是園,是平原
我的路不是路,是雪
我的國不是國,是冬天……」

四連排比,令旋律將人從小園柵欄的狹仄,領到種滿無邊巨木的大平原;行走的路,不是康莊平坦卻一維的大道,而是敞向四際的雪地。「我的國家,是冬天」首尾呼喚,白描了寒冽卻純潔,蕭瑟而曠達的國度,不囿於一圈國界,而是綿及四際的冬天。何其超脫。

但荒原要有人,才能成生機的國家,於是屋子屹立了,無奇的荒原添增了光輝。樣式卓犖卻無帶傲氣,而向平原外的客旅招手,於是一個個訪客來了,活絡交流中,比爐火更暖人的火漸漸活絡。然而,家若還是一言堂,則仍無異乎殘忍的外圍寒冬,只有接納來者,才能開出燦爛的百花,冰原才有生機。是以作者在靜默前,高聲吶喊向遠方的山川:「歡迎!我的房子就是汝的房子!」聲波充及寒野闊的時間、恆白遠的時間。大家一來,就集結成孤冬的溫暖,不論來自何方,就像地球這面的層巒蓊鬱中,昔日暢然飲酒的部落子民一樣。沒有壁壘分明的疆界、沒有黨伐內外的意識,而是望向共踏的土地、吸著共息的空氣,懷著故鄉的認同感。

但現時沒有真正的純白,這國度只活在理想。眾生還是趨同避異,囚於場場的賽局困境中,忘萬族友好的記憶於穹頂之外。只能在廣大的土地——無論是一片白皚皚,還是一片油菜田;無論是陣陣雪花,還是稀薄的雲霧——偶然將那首人生的小歌和夢想,在重重城牆的深處珍藏、惦念。

“C’est pour toi que je veux posséder mes hivers.”
(為了你,我願擁有我的冬天)